林宏伟|我欠母亲一个吻《大文坊》征文专刊(第092期)

林宏伟,政府公务员。陕西人,居新疆。新疆作协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摇宝》。写作以小说、散文居多。作品见诸纸媒和网媒。
我欠母亲一个吻
我是在母亲的亲吻中长大的,但却在50岁那年才亲吻了母亲。
我是家里的长子,生下来就被当成了宝。那时候衡量孩子在家里的地位是论男女而定的,家家户户都喜欢男孩,生了男孩的人家在别人面前可以插着腰说话,也有了炫耀的资本,这在农村尤为严重,因男孩长大了就是家里的壮劳力,有劳力就能挣工分,自留地里的活也不怕没人干,家里男孩多了也不怕受人欺负,所以我从小就得到了更多宠爱。
母亲说我小时候特爱哭。人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我没查过典籍,也没考证过出处,现在常用于影射一种世俗的社会现象。但母亲觉得是说我的,只要我哭了立马就会有糖吃。我小时候,因母亲要去上工(参加生产队劳动),不能带着我去,又怕我一个人在家爬高上低危险,就把幼小的我用一条长围巾绑在炕头的窗棱子上,炕头一木碗里放少许红糖,叫古巴糖,这是我哭闹时候的自我安慰。每当母亲放工回来首先是奔到炕头看我,见到母亲我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哭得更厉害,这时候母亲就会抱我入怀先亲个够,然后打开一个黄纸包,捏一撮红糖放到木碗里,又把手指头往我嘴上抹抹,便立刻止哭。我哭了不但有糖吃而且能得到母亲更多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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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我学会了走路,尽管战战兢兢步履蹒跚时有摔倒,但从没阻止我踉跄的脚步,因为每次摔倒了都会得到母亲的亲吻和抚慰。慢慢的我也学会了打架,但却时常遭到别的孩子欺负,鼻青脸肿的找母亲哭诉,母亲亲吻了伤口,一切怨恨也就消散了。慢慢的我也走进了学堂,因调皮捣蛋被老师用戒尺打了手,回家伸出小手掌让母亲亲吻了也就不疼了。慢慢的我也长大了,个子比母亲都高了,母亲依然用暖融融的手、暖洋洋的话、热辣辣的眼、热乎乎的心亲吻着我。
我是在母亲的亲吻中长大的,但却在50岁时才亲吻了母亲。2016年6月,我和弟弟自驾车回乡探亲,一月后假期满,临走了,我向父母亲辞行,却找不到母亲,后来在我结婚时住的小屋里看到母亲独自靠在床边抹眼泪,看到母亲满头银发和沧桑的脸庞,摸摸床上母亲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被褥,一股莫名的悲伤油然而生,我紧紧地抱着母亲颤抖的肩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情不自禁亲吻了母亲的脸颊,母亲的眼泪是“甜的”。年迈的母亲突然被儿子亲吻,她有些惶恐,有些矜持,有些抗拒。
成年人亲吻母亲在国外是礼仪礼貌,在国内的城市里也如家常便饭,但在农村我的家乡却似天方夜谭,在有着传统思想的母亲身上她是羞于接受的,但从笑容里我感到她心里是幸福的。她尽管笑着推开我,催促我路远了赶快出发,但却泪如雨下。我知道年迈的双亲舍不得我们离开,我们弟兄年轻时家里日子过得苦焦,父母亲催促我们走出农村去外面闯事业,而今日子过好了,他们不愿意孩子们在外面受苦,他们希望团圆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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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一路向西,带着母亲的泪痕回到了3000公里外我工作的地方,但心却留在了故乡,那里有我的父母、那里有我的牵挂,虽然不能经常回去看望他们,但每天电话问候却少不了。接通电话,每当叫一声:妈!的时候,我心情就非常好,电话那头母亲立即就会笑着说:宏伟啊!然后就是嘘寒问暖,母亲总是叮嘱我吃饱穿暖,她不在我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关心我比关心自己多得多,常常是一个多小时通话我不敢咳一声,稍有咳声母亲就会问是不是感冒了,一定要爱护身体,少熬夜,少喝酒,尽管我告诉母亲没有感冒,只是嗓子痒,但她仍然会操心得夜不能寐,直到下次电话里听不到我的咳声她才相信。
电话联通虽然常能听到母亲声音,终不如面对面那么亲切,从回来那天起,我就一天天计算着下次探家的日子,并计划着一定要当着村民面亲吻母亲的脸颊,我喜欢看母亲羞涩的笑容,我希望她快乐,我要让她感觉到我就是3岁时那个宏伟,体会被儿子亲吻的幸福!我要让她接受并习惯这个“新生事物”。母亲把全部的爱给了我,而我又能给母亲什么呢?一个亲吻而已!
然而,这个亲吻今生是无法实现了,2017年3月7日晚上10点30接到了老家的电话:母亲去世了。在无任何征兆和病痛的情况下走了,走得没有原由,走得匆匆,没留下只言片语。我第一次经历亲人离去,简直似刀子剜心的痛,整夜整夜无眠,泪水流干。匆匆赶回老家看到的是母亲僵硬的身躯趟在冰冷的床上,揭开盖在脸上的被单,我轻轻的亲吻了母亲冰凉的额头,泪水滴到她的脸上她却没有一点儿反应,我是多么希望母亲能像上次一样笑着推开我,但她永远也做不到了!她是真的去了!再也不会给我亲吻她的机会了!我真后悔,为什么到50岁了才知道亲吻母亲,并且只有这一次。
我真恨我自己,要是能多亲吻母亲几次也许她的脸颊就不会那么沧桑,我要多亲吻母亲几次也许她的头发就不会白得那么快,我要是能多亲吻母亲几次也许她的腰身就不会弯得那么厉害,我要是能多亲吻母亲几次,也许她就不会走得那么突然,因为我要当着村民面亲吻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她会等着我亲吻她,感知那种儿子给予的幸福感!但一切都晚了,永远不可能了。
今世,我欠母亲一个吻!
编委会主任:张兆昆
编委会主任:张兆昆
总顾问:朱炳明
主 编:东方虹
视频技术:杨世英
编发:微旬刊《大文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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