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文学 │214期写作 ? 创造?交流?享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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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记忆
党建新
与城市相比，乡村其实是个很书面化的词，比田野和原野涵盖要广，它把村庄与田野融合为一体。在我们那里，农地通常唤作地里、坡里、洼里，荒地叫作荒场、荒滩，果园叫做园子。土地环绕村庄，以村庄为参照，按照方位，给它们起名字，东坡、东堡、东梁、西洼、西嘴、北坡、南川、南角、西南。按照庄里的姓氏多少和历史的沿革，便出现王家碾、杨王庄、柳家河、刘家渠、温家庄、金家山、穆家窑、毛集寨、董家塬等。按照土地的特点，就有了红崖湾、楸树坪、麻子沟、柿子坡… …在土地和村落之间，纵横着沙土路，贯穿着柏油路，散落着房屋、树木，间插着场院、桥梁。
小时候，我们那里是伸手向老天爷要收成，一家老小全靠庄农来养活，所以在乡亲们眼里，土地是命根子，你得敬重她、爱惜她。年老的人容不得年轻人对土地有半点不屑。不会农活、懒于干活就遭人耻笑奚落；精于农事的庄稼人，种地讲究，活干得漂亮悦目，土地耙地匀整，每一行庄稼每一畦菜都笔直，那是受人们尊敬的，出门受人称赞，红白事情坐席总是被请在上席就坐，接受人们一杯杯真诚的敬酒和一声声敬慕的祝词。
与土地相联系的，是牲口和农具，农户买头牲口，是家里一件大事，盖好牲口圈，将牲口绑在槽边，即使是冬天，也得精草细料，用秋后晒干的玉米秸（我们庄里人都叫先麦秆）或干麦草，铡了，拌上料面子（用炒熟的玉米、小麦、黑豆、高粱磨成的面）或麦麸，洒上水，细细地拌匀，当老辈人吸着旱烟锅，看着牲口细嚼慢咽的时候，烟圈里飘出的是喜悦，眼角里露出的是高兴，心里头涌动的是踏实。家里的农具，铁锨、镢头使的锃亮锋利，耧、耙、耱、步犁、簸箕、筛子、木锨、木杈、镰刀，用完了擦干净收起来，该挂起的挂起，该立放的立放，该平靠的平靠，整齐地放在屋子里。
田野的四季变换着多彩的颜色、飘荡着不同味道、传动着悦耳的声音。在阳光酣畅淋漓的笼罩下，在绿荫饱满浓郁的氛围中，在野花五彩缤纷的点缀里，在燕子麻雀斑鸠喜鹊们亲密无间的呢喃声里，家乡就像一位安祥的、知足的老人，他宁静淡泊，无忧无虑，梦一样的甜美，诗一般的含蓄。
乡村就这样袒胸卧在蓊郁的树丛中，明丽的阳光泼洒在他的额头上，清亮的溪水绕着他的脚歌唱，老人们围坐在门前早已退休的磨磐石上不厌其烦地咀嚼着乡村沧桑的历史，孩子们欢蹦乱跳地在他们面前撒一路天真的欢笑。这时体态丰盈的麦田里一顶顶的白草帽和一件件花布衫随麦浪浮动着，喷雾器里喷出的轻纱给麦田披上了美丽的嫁衣… …这时，远处的山坡上，一群群牛羊悠然地啃食着嫩嫩的青草、沐浴着暖暖的阳光… …
夕阳西下，纷沓的脚步声惊醒了乡村的酣梦，街道仿佛突然窄了许多，家家的门板生动地响着，晚归的牛羊踏着细尘雄赳赳地走过，路面上便印满了杂乱的梅花。这时，各家各户屋顶上相继腾起了直的炊烟，渐渐，又溃散开，弥漫四野。于是，眼前朦胧一片，只听到长一声短一声呼唤小儿乳名的叫声响彻村庄上空。这时，一轮硕大的圆月拔地而起，挂在树梢，村庄便枕着浓浓的夜色披着洁白的轻纱进入恬静的梦里。
清晨，熏暖的微风中，一缕缕甜香幽然扑鼻，顿觉满口生津，寻味而去，竟不知源自何处。茫然立于田间地头，刹那间，便觉心旷神怡。其实，你不用刻意追寻，乡村那醉人的野芳幽香便自然沁人心脾。
行在乡村，如果暑气正烈，或猛雨过后，会有一种乡村特有的地道的泥土气息让你动心。此时，你无论站在哪个街头巷口用力地嗅嗅，你定然会闻到一种实在的乡村味，那是玉米大豆小麦苹果梨儿杏儿柿子葡萄西瓜之类朴实的植物花香、果香和清新的泥土香此起彼伏混杂在一起的气息。这是乡村的呼吸。这是乡村的语言。这是乡村的生命。这弥漫天地的清新气息让人感到坦然，感到舒服。你如果怀揣这份坦然和舒服走进乡村，坐在农家的土坑上，就着本地的炝酸菜、炒洋芋丝吃一碗最有风味的玉米面糁饭或面鱼，保证你一辈子也难以忘怀那个土土的院落和那些纯朴热情的家乡人。
品味之妙，嗅之鼻息，得之心间，你在心里就会品得乡村三味，你便理解了家乡人的朴实厚道。走在家乡的路上，亲人们远远就呼唤着你的乳名。和和气气的乡音，憨憨厚厚的笑容，跟你睡梦中的一样。而你每见到一个乡亲都少不了爷爷婆婆叔伯兄弟的问好，小村就那么百来户人家，张家和李家是亲戚，李家又和王家是亲戚，拐弯抹角，一村人都成了亲戚。家乡的大婚小事人情世故简单就是一瓮陈年老窖，你置身其中，不由得你不心醉神驰。家乡的山水草木人物掌故，其实就是一股股生命的源水，你根植于斯，不由你不一生留恋… …
作者简介：党建新,网名高山流水、东柯河，喜爱旅游，酷爱文学,天水市诗词学会会员，麦积山诗社社员。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甘肃教育》、《教育革新》、《天水日报》、《渭滨吟草》、《麦积诗苑》、《麦积诗词》等刊物。在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区某校任教，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
《天水文学》创刊以来，受到了很多作者的支持和鼓舞，在这里，我们回忆父母恩情，用文字梳理过往的点滴，抒发乌鸟反哺，欲养不待的感慨，孝道成字，总能令无数读者感叹悲伤，无限触动；在这里，我们也常道古说今，说家乡奇人奇事，一方水土，养育子孙万代，也埋藏着无尽的文化瑰宝，等着我们去挖掘和发扬光大；在这里，我们寻找着生活中点滴美好或忧思，情思入笔行，天南地北，海阔心驰，沉下心来，忘掉一切羁绊和烦扰，一起畅游精神星空，一起璀璨于真情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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