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童年
赵继平||山西
人生如剧本,每个人都是故事里的主角,生活遭遇不同,上演的剧种就不同。但无论如何,自己走过的路,扮演过的角色,犹如一柱檀香,不经意间点燃,又无声无息地燃尽,散发出梦幻般的青烟,渐渐远去的逝水年华,永远是最精彩的那段戏。
心情疲倦了,就会打开记忆的闸门,扑面而来的往往是活蹦乱跳的童年。童年是人生的开场戏,虽然缺乏色彩,但一旦走进去就不想走出来,细细品那清香弥漫的味道,越品越有味道。
农村的孩子大多都有外号,外号叫惯了,就会把学名落在一边。外号的种类包含小名、绰号和雅号。小名是爹妈起的,如狗蛋、喜喜、招娣等,有小名的大都在家里是宝贝疙瘩型的。绰号是外人给起的,源于自己的长相、特点、品行、习惯动作,胖的叫大胖、二胖……瘦的叫瘦猴等。
我的兄弟姊妹多,父亲除了给排位靠前的哥哥姐姐起了小名外,其他的顾不上起小名就拉扯大了。“四蛋”之称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反正叫惯了我也知道答应。我始终觉得奇怪,父母亲多的是儿子,我在他们的儿子中排名老四是事实,也不属于宝贝疙瘩型的那种,叫我“四蛋”是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传到学校反而让我脸红,尤其是在女生面前抬不起头。那个时候,还处在吃糠咽菜的年代,榆树皮面、榆钱、地里的苦菜等都是夏天度日的食物。榆钱吃不好是要拉稀的,我就在课堂上发生过“尴尬”的事情,以至于放学回家的途中,同学们一路奔跑,一路喊叫着“四拉稀、四拉稀”。
别人能给我起外号,我就能给别人起。我在起外号中学会了思考。班上有个女生叫张华,她学习成绩很稳定,每次考试成绩都会超过我,逐渐成为我最大的竞争对手。面对张华,酸涩、懊恼、自弃、愤恨、失望蔓延在我心里,却无法宣之于口。既然是“克星”,那就干脆送她个外号——“扳不倒”。原本以为这个外号能多少打击她的积极性,没有想到的是她反倒腰杆更直,甚至还想取代我班长的头衔,她惹怒了我。每次帮老师收作业本时,我故意把她作业本压在最后,有时还悄悄改她的答案。有几次,我怂恿同学故意把虱子放到她的背上,虱子毫无目的地在她身上乱爬,周边同学哄堂大笑,她也跟着一起笑,直到搞清楚为什么笑后羞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她怕了我,请求我给她一份宁静。她在我的语文书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句话:同学不是竞争对手,要在社会中竞争,快乐的竞争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这句话成为我发奋努力成就事业的警句,让我在竞争中保持自己的尊严,从不向苦难低头,把苦难当成奴隶,每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做好向前奔跑的准备。
生在黄土高坡山村里,一年到头吃的都是土豆,土豆是每餐不能少的食物,童年时代,我真的以为天底下最好吃的菜只有土豆。直到十岁那年,跟着二哥进了一趟县城,才知道城里人活得更体面。
二哥比我稍大点时就进城工作了,他是村里第一个凭能力被选进工厂的,工厂就在县城的边上,被一排排万家灯火的窗子照射着,厂里正用它强劲的铁肺进行工作,不断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它才是县城的主角。
北方的太阳落山早,黑沉沉的夜,犹如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我被二哥关在他的宿舍,即将到来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墙,不敢乱动,头上也冒出了汗,肚子里不时发出“咕咕”的响声,不敢多想,只盼能吃到不一样的饭菜。二哥果真端来了一饭盒的饭菜,也许是铝制饭盒导热快,二哥只得用白毛巾把饭盒裹起来,盖子还没有打开,屋内很快就飘逸着一股香气。“赶紧吃,西红柿炒鸡蛋,葱头炒肉片,香着哩!”二哥边搓手边打开了饭盒。原先在语文课本里见到的两样东西就摆在了眼前,望着红黄搭配别致的菜肴,再加上白花花的大米饭,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很快提到了嗓子眼。二哥摸摸我的头,不停地鼓励我,只要好好读书,以后就能吃上好饭。我从那盒饭菜中读懂了二哥的良苦用心。
拈着一颗幼小的心,轻移在时光的角落,光阴带走最美年华,岁月刻画老去的容颜,我对土豆的情怀却浸染了半辈子,吃不腻,忘不掉,它伴随了我的童年。
家乡的冬天很冷,要靠生煤炉取暖。读小学时,班级的两个煤炉是由值日生负责点燃的,每次轮到值日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喜悦,因为可以在煤炉的出风口烤土豆。担负值日头天就琢磨烤土豆的事情,睡觉前想着法子从家里偷土豆,埋藏在离学校不远的土堆里,等到煤炉点着后再悄悄把土豆挖出来,土豆在火红的炉膛下不停地发出“吱吱”的响声,等到班级同学赶来上早自习时,一堆烤土豆早已下了肚,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样。
班级的生火煤是定量供应的,不到半个月就把当月的煤烧光,班主任觉得很奇怪,校长责成严查用煤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打了小报告,校长很快就把事情搞得清清楚楚,他决定蹲守查个水落石出。校长就住在学校的窑洞,每天半夜都要挨个查点班级,值日生就和校长捉迷藏,一旦确定校长家的灯熄灭,所有班级值日生就开始行动,而且更加诡秘,教室的灯是不敢开的,炉膛的火光都要挡起来,生怕露出一丝的光亮。有一天,正要吃烤土豆,教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校长,我们像罪人一样被带到全校师生面前。校长的处罚够苛刻,每人赔偿煤炭二十五公斤,全校大会书面检讨,从那后,谁也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人过半百,好多事情都容易淡忘,但发生在教室里烤土豆的故事始终没有忘记,叫出去的外号依然动听。每次回到老家,家乡的父老乡亲总少不了叫的小名,每叫一声,距离就拉近一步,和同学聚会,叫一声“扳不倒”,分外亲切,还不乏热烈的气氛,当年的那种天真、活泼瞬间呈现在眼前,自己顿觉回到了童年。
童年时代最喜欢看小人书,一两毛钱的小人书几乎人人都能掏出几本。父亲没有闲钱给我买,我想看全靠借。帮同学做作业、擦黑板、背书包等等,都可以换来不同的小人书,贫穷并没有阻挡了我的想象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小人书的魅力大概和电视动画片相当,它的影响力哺育了我的家国情怀,立志报国就是我从看小人书中形成的。
有次上算术课时,我偷偷拿出一本《洪湖赤卫队》,正看的入迷,不料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就你这样,还想当战士?”我一脸的不服气,和老师对峙:“我就是想当!”
那时只是赌气,可没有想到后来我真的进了部队。能成为真正的战士,可能与童年时代看小人书有关。我崇拜小人书中那些英雄人物,腰间别着手枪,指挥着一场场战斗,总想模仿组织打土仗。我用废旧的作业本折叠成大小不一的小方块,一块压一块,再卷一根长的纸管,三拼两拼成纸制手枪,手枪的把上还栓着红领巾,草绳、柳树枝系在腰间,别着纸手枪,看上去就神气了许多。
有了“武器”,就要“招兵买马”。家乡村庄很大,由东片、西片和北片三个片区组成,我家住最西头,每次放学后,都要发展几个能在晚上出来玩耍的娃子打土坷垃仗,没有几天就招收了十多名队员,我当团长,白小是营长,继生没读几天书就辍学,只能当连长……
“队伍”拉起来了,就开始训练。几乎每晚我们都会到我家的沟坡上集合,训练科目包括“挖战壕”。有一天,我们带着铁锨、洋镐在靠近村子的西山上挖“挖战壕”,我挖好了一个坑,刚钻进去试深浅,不料白小一扔土,就把铁锹扎到了我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挂了“头彩”,扎起了绷带,这才有点打仗的架势,“轻伤怎么不能下火线?”当晚继续组织“战斗”——沟南争夺战,那是早就定好的“战斗决心”,“敌人”是四虎带着的后村的队伍。
夜色刚起,我带的队伍早早就埋伏在沟坡上,土坷垃当“弹药”,每个人的身边都堆满了大小不同的土坷垃,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只要我一声令下,战斗就开始了,“嗖嗖”一块块土块就从耳边擦过,从头顶飞过,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击中。挨打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土块比较松软,即使打在身上也并无大碍。
战斗激烈进行,双方各不轻易退出,只听得四虎叫嚣着:“谁也打不着我”,话音刚落,我趁他得意忘形时,抓起一个土坷垃飞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了他的脑门上,四虎“啊呀”一声倒在了地上,我见状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大家连滚带爬顺着沟坡往前冲,四虎的队伍节节败退,抱耳逃荒,我方班师回朝,排着队,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一身泥土度过了我的童年,以前最美好的时光现在都成了回忆。人生不在于成就的大小,而在于你是否努力地去实现自我,喊出自己的声音,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凭真本事是竞争永远的砝码。饿着肚子读书,玩着泥巴长大,那种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积极向上的心态,犹如秋日的水波毫无波澜,冬日的暖阳毫不灼人,才是最为珍贵的。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赵继平,山西朔州人,现南京工作,用写作反思人生,让作品愉悦自己。在部队工作十八年,先后在《解放军报》《战友报》《河北日报》《内蒙古日报》等发表若干稿件。部队转业后到省级机关部门工作,边工作边思考,完成数十篇的理论文章,先后在江苏省委《群众》杂志、《中国环境监察》杂志发表,部分文学作品在《中国环境报》《羊城晚报》《南京日报》等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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