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晟作品欣赏又是一年割麦时
徐晟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布谷鸟的叫声划破乡村的宁静，农民们像听到出征的号角，下到田间地头。收割机隆隆碾过田埂，一头扎进金色的海洋。又是一年割麦时，那些割麦的往事，如眼前的麦浪，在脑海里翻滚……五月的太阳，把麦子晒得黄灿灿的。风从南边吹来，田野麦浪滚滚。麦子与麦子碰撞着，发出沙沙的脆响。借着月光，父亲把挂在窗棂上已经生锈的四把镰刀磨得铮亮，母亲在厨房烧水做饭。“三早加一工。”不到五点，父亲和母亲就提着镰刀，拎着水壶下麦田去了。太阳爬进窗户，我揉一揉还没睡醒的双眼爬起来，把牛牵到父母割麦的田埂上。早晨天气还凉，父亲的褂子却已经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勒出健硕的肌肉。母亲用衣角揩了揩额头的汗，顺手捋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他们把腰弯成九十度，翘起屁股，左手抓一把麦子，右手镰刀一送，一掏，一撸。嚓，嚓，嚓嚓嚓。割麦的声音，随着手臂的挥动，有节奏地响起，像一支和谐的曲子。倒下的麦子，像站累了的士兵，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我想逞能，拿起镰刀，学着母亲的样子下田割麦。麦子好像成心跟我过不去，一把麦子在手，镰刀竟割不断它！母亲笑着说，一次少割点，镰刀放平，下镰用点劲。可我一使劲，镰刀从麦秸上滑过，落在我的左腿上，顿时鲜血直流……从那以后，我发誓不再割麦。从未想到有一天父亲会匆匆撇下我们，一个人到另一个世界去享福。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阿公阿婆，割麦插禾！”第一次感觉布谷鸟的叫声像鞭子抽在身上，催促着我下地干活。太阳把风晒得无影无踪，树梢不动，云彩不动。汗珠子从脸上滚到嘴边，咸咸的。衬衫贴在背上，像一块膏药。裤子也汗湿了，粘在腿上，腿像被东西缠着。发誓不再割麦的我，又一次拿起镰刀，像大人一样割麦。第一次真正体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握镰的手磨起了血泡，胳膊被麦芒刺得像长了一层痱子，脚背被麦茬戳出一道道血印又痒又痛。母亲在我身旁“嚓嚓”埋头割麦，花白的头发凌乱地粘在额前脑后，汗湿的衣服紧紧贴着母亲，使她显得越发瘦小。我的眼睛湿湿的，不知道是心疼自己，还是在心疼母亲。腿越来越沉，腰酸背痛。伸一伸腰，顺手扣一下鼻孔，黑乎乎的灰痂。再扣，鼻孔出血了！母亲见状，放下手中的镰刀，把我拉到水塘边，用清水不停拍打我的后颈窝。血滴在水塘里，殷红一片。良久，血总算止住。母亲让我回家歇歇，我固执地拿起镰刀，一副跟麦子拼命的架势。太阳像个大火球，麦田像只烤箱。我听到烤焦的麦子爆裂的声响，眼前一片金光，一头栽倒在麦田里……“突突突突”，收割机的响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又是一年割麦时。所幸，如今有了收割机，乡亲们再也不用拿着镰刀在地里受罪啦！早晨的太阳，暖暖地照耀着大地，给麦子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不远处，一台插秧机后面，一抹新绿，正在田野铺开……
作者简介
徐晟，中学高级教师，湖北省作协会员，《太白风》散文编辑。在《光明日报》《工人日报》《中国教师报》《中国社区报》《中国质量报》《中国煤炭报》《中国水运报》《湖北日报》《长江日报》《新民晚报》《楚天都市报》《教师报》《语文报》《语文导报》《乡镇论坛》《山东青年》《莫愁》《连云港文学》《浦口文艺》等一百多种报刊发表散文四百多篇，出版散文集《炊烟挂在树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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