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 | 陈佩君:?走出来的人(短篇小说,参赛136号)| 宁古塔作家网

走出来的人(短篇小说)

作者 / 陈佩君
与这个城市里许多被某种故事单了身的女人一样,四十岁的阿美也单身了好多年。其实,单身对阿美来说只是一种符号的标志,而并不意味着时间会因此被分隔成两半。她望着镜子里自己这副凹凸分明、依然还算姣好的身体的时候,她就会没来由地痛恨起单身这个名词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这样状态的,她已不记得了,或者说她阿美是不想再次有让每天的生活塌陷的感觉吧。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是一个茫然的骑车人。多少年前,她曾昂首挺胸背负一份与生俱来的分量,从自己的家门开始出发,绕了大半个中国的行程。而现在的她,却空落落地又转回了自己的家门口。婚姻对阿美来说,似乎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当然,此时此刻正满脸春风出现在表妹丽丽婚礼上的阿美,面对这样一个隆重而盛大的喜庆场合,她觉得自己现在是最有理由得意的一个人。今年二十五岁的丽丽,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乖巧女孩,而倜傥的周华则是阿美任职公司的老板。今晚所有的这一切,对阿美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便成就了这对新人通往他们最幸福的那座桥。清丽中透出妩媚和自信的丽丽,现在正一手挽着新郎,一手小心地举着酒杯,幸福洋溢地向阿美款款走来。阿美今晚穿了一件嫩藕色亚麻质地的连衣裙,丰满耸挺的双乳,在婚礼大厅的明亮灯光下,若隐若现,仿佛要逃离被低胸一字领所控制的边缘;高高的发髻更加衬托起她颈脖的修长。阿美的双颧,在那张俏丽的瓜子脸上显得很高。对此,民间有一种流传的说法,颧骨高的女人命里“克夫”。但这好像并不影响属于阿美的那份成熟女人所特有的绰约风情,尤其是那丰满得微微翘起,把一副细牙隐藏于后的嘴唇,应该说是她这张脸上最性感的部分了。据说,所有和她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在看过了她第一眼后,总会从这双丰满的嘴唇开始驰骋他们无时不在的欲望之旅。当然,究竟是向前冲过了,还是被挡在那还算姣好的身体之外,就不得而知了。 身着一袭精心剪裁制成的粉红丝绸旗袍的丽丽,走到满脸微笑的阿美身旁,笑盈盈地说道:“阿姐,如果周华他站到你身边,别人还原以为你是他的新娘哩,看你这身耀眼的打扮!”丽丽尽管是这样说了,其实她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不仅是这个城市里的女孩通常都喜欢玩的把戏,而且是因为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了表达谢意的机会——在最恰当场合,最能让表姐感到舒畅的时刻,说出这番感谢阿美让自己拥有最幸福的今晚的话来,确实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丽丽举起手中的酒杯,让跟随在身后的伴娘为她斟满,执意要阿美与她同干而尽。阿美的脸开心得仿佛是一朵正绽放的红莲,那份底色的喜悦真实地冲破了精心制造的淡妆。她爽快地和新娘碰了杯,一干而尽。阿美在一杯红酒入肚后,有一种热热的东西开始在腹部的里面流动起来,仿佛就是当年和林先生的感觉嘛。林先生就是自己的出车祸而死去的丈夫林彬声。阿美又让丽丽和自己连碰了三杯后,借着慢慢涌上的续续酒意,笑嘻嘻地顺着丽丽刚才的话,对新娘身边的英俊新郎柔声地喊道,“呵呵,周老板,来,站在我身旁。试试看,是不是像我的新郎倌?”周华,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尽管在公司里,在生意场面上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在生平第一次为自己,实实在在拥有所爱女人的公开的仪式上,他平时的那种傲气和霸气,在阿美半真半假的调侃面前似乎消失殆尽。一身酒红色西装的周华,左手习惯性地按护住腹前的紫底细碎花领带,右手举着斟满了皇朝干红的酒杯,儒雅地笑着对阿美说:“哎呀,不敢啊。你是我们的大红娘,谢谢你。怎么谢嘛,我心里是有数的,到时你不要推却就好。呵呵……”事后,周华确实做到了这一点,阿美不久就被提升为他的助理了。周华做出这样的决定,毫无疑问是得到了妻子丽丽的赞同的。刚开始,公司里的人都觉得周华的决定有点奇怪——老板不用年轻漂亮的女孩,偏偏选一位比他年长的中年女人做自己的助理,这是为什么?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各人自己的忙乱的工作节奏冲淡了。再说,在这些人眼里老板喜欢用谁是他自己的事,打工的又何必管那么多呢。也许,自己的公司有这样一位不喜欢在年轻女人身上花心思的老板,说不定对公司的发展大有好处,也是自己的一种幸运呢。其实,周华的公司与这个城市里的许多公司一样,在整体的经营上一直不太稳定,时好时坏,就像一艘艘吃水过荷的船航行在茫茫的海上,风浪不时地在船边出没,稍有不慎就难免灭顶。尽管如此,在这茫茫的海上还是有很多的船,乘风破浪,向各自预定的码头驶去。当力量积蓄好了,于是又会回到海上,继续在海上前进。有一次,周华躺在丽丽的怀里,说起公司面临的困境,不由得唉声叹气道,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吃力啊? 丽丽心疼地抚摸着周华的脸,特别是看到周华头顶上的发丝,恍若手中紧抱的是一棵已入了秋的大树,夏季时还华盖如云的树冠,而今那些勃勃生机的叶儿们,直见得越落越稀少了。女人这时情不自禁地将怀中的男人的身体,一下子抱得更紧了,纤弱的双手环搂,仿佛就是给男人时刻准备逃生的那只救生圈。即使船翻了,命还是会在的,不会被海上的风浪吞噬。男人也许对环拥住自己的女人的身体有了感应,此时竟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躲藏到母亲的怀抱一般,开始一抽一抽地哭泣着。丽丽这个时候,既是一位温情贤淑的妻子,同时更像一个无怨无悔照看自己的受伤孩子的母亲,她把自己的嘴唇轻轻贴近周华的额上,温柔地凝望着男人那张印下了岁月风霜的脸,上面的泪痕很淡,可是在她自己的心里,那绝对是宛如刀刻一样的深。丽丽对着身下的周华笑了起来,然后,她的嘴唇慢慢地向下滑去。丽丽说,至少她还有工作,不需要他来负担。他只要在这艘船上,尽心地努力就可以了。 男人听到女人说了这句话,愈发伤感了起来。他的这种莫名的伤感,有时也会影响女人的心情。丽丽不会直接去埋怨周华,但她会更加努力配合他。 女人抚摸着男人的脸,爱恋地说,做什么事都要认真,假如在公司里不认真地做一件事,客户就会从你指间里溜过,同样……她将自己的身体和男人的身体,在空间里互换了的位置,把他拉靠上了自己略瘦的身体。此刻的丽丽虚构着如果自己在周华的公司里,该如何帮助周华走出低谷……附在她身上的周华,如同身陷在绝望的沙漠找到了指向绿洲的路标,尽管身心感到疲惫,但看见了路标,就好像已经走进了那片水草丰茂的绿洲了。他对身底下的女人说,只要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他一定会走出来的。 女人感到了些男人的血脉在不停地激荡着她的身体,她想一种生命流向另一种生命,到了尽头,终究会走出来。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定会走出来。女人泛着红晕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漾起了微笑,微笑中又带着一种舒畅在整个的空间里弥散。女人微微地喘着气,轻轻地问男人,走出来了吗? 周华并没有回答丽丽,身下的女人身体仿佛是他办公室的那张老板桌。现在,他腑撑在丽丽的这张老板桌上,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公司里一切照旧。 作为老板的助理,阿美常常会陪周华一起去见客户。而遇到和客户喝酒这档子事,阿美当然是责无旁贷的。这次与几个北方来的客户在丽晶大酒店的包房里碰杯,一连串的“姐姐,海量啊”、“真像咱北方的姐”、“姐姐,爽”的推杯换盏之间,阿美觉得自己开始飘起来了。可是,她决不会在台面上露真相的,再怎么难受她阿美也是老板的助理,她的心里是很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常常是在下了台面,客户走了,阿美那根蹦得快要断的神经才会松懈。阿美有个特点,要么硬撑着没事,而一旦放松那就是全线崩溃。现在那批北方客户终于走了。阿美觉得自己真的很辛苦啊,为了什么啊?难道像自己这样的女人命该如此吗?不如此又如何?哈哈哈……阿美再一次感到了飘,像一张无关紧要的树叶在无关紧要的人影中袅袅飘升,飘远……她的脚步虚浮起来了,再没有力气自己跨出酒店了。软软地斜靠着周华肩膀的阿美,连连在嚷:“我没有醉呀。”不停地嘟哝自己当年与林彬声恋爱时,这点酒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什么的……脸上的眼影粉、口红胭脂被阵阵涌出的涕泪都给染湿了,使那张原本还算周正俏丽的脸,被扶进小车之后竟成了一张三花脸,不时地还碰在周华挺刮的西装上。周华似乎顾不上他身上的西装,催促司机赶快把阿美送回家。阿美摇摇头,示意司机继续往前开。她想亲口对身为老板娘的丽丽说上一句:如果不是今天她这个表姐帮周华忙,这笔生意能成功吗?阿美屈指数过,她每次与周华出去谈生意时,每次都差不多是喝得歪歪斜斜,酩酊大醉。即便是八字没有一撇的生意,也会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拉出两撇。阿美觉得,与其说她是周华的助理,倒不如说她是周华不用付小费的陪酒女。最终阿美还是被周华送回了自己的家。周华一直把阿美送到了她自己的那张床上,等她安静地睡着了,他才悄然离去。本来这样的事,可以叫丽丽来帮忙。可是周华觉得不应该让自己的老婆进入这样的境况,无论如何自己是不愿老婆看到自己公司运作的幕后。 阿美昨晚醉倒后,一直到今天的午后才出现在公司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不施粉黛的俏脸上,特别是在眼角,细细的鱼尾纹隐隐有些乱了。阿美现在的微笑显然有点勉强,而坐在阿美对面的周华却在猛抽着烟。这个女人刚才说的话是很厉害的,虽然是一种说笑——“与其讲我是你的助理,倒不如讲我是你周华的陪酒女郎。当然,是不用付小费,呵呵……”周华开始用一种极其不安,甚至是慌乱的眼神,盯着阿美那两张厚厚的嘴唇。男人在女人面前想保持沉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地抽烟,烟缸里的烟蒂很快像小山一样垒起来。仿佛刚才出现的那份尴尬,在被房间里流散的烟雾给抛却了。阿美的嘴唇又开始了一张一合,她的一张一合,滔滔不绝说话的节奏,正应合着周华沉默的一呼一吸的抽烟律动。也不知怎么似的,阿美很随便地在这个妹夫面前说起了自己的往事。说自己像丽丽一样年龄的时候,是如何的幸福和如何的漂亮,林先生又是怎样疼爱自己的……周华仿佛看到了有一把透明的利刃,如阿美身后的窗外射来的阳光一般,凭空刺中了自己的胸口。他突然将手中的烟蒂朝烟缸一揿,狠狠地阻止了这位表姐正兴致盎然的叙说。他愤愤地狂笑道,“你放心,表姐。什么是幸福?我想丽丽心里是很明白的,难道你觉得她现在不幸福吗?哈哈……”说完这句话,周华又好像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从烟盒里再一次拿出一支烟,凑近嘴唇。阿美看着在自己面前有点慌张的老板,倒有些奇怪起来。她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只打火机,站起身轻轻走到他的面前,“铮——”摁亮了手中的火焰。周华伏下身低着头,好像一个心怀鬼胎的贼,不敢看阿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阿美无所谓地对比自己年轻了三岁的老板,灿烂地笑了笑,又习惯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其实,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怪,阿美越是这样,周华心里越是不自在。周华越是不自在,阿美越是会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阿美身上散发出来的法国巴黎香水,暗暗且也是很顽强地刺破了腾腾烟雾的屏幕,在这间不大但封闭程度很高的办公室里,开始撞击起来。周华有一种正被波浪冲击的感觉,他不得不对阿美呻吟道,房间里的空气太混浊了,你把那边的窗也打开吧。噢,还有这扇门也打开。阿美的床正好对着大橱,躺在床上赤裸裸的阿美被大橱镜子照得一览无余。刚出浴,还未完全从身体上散去沐浴露的清香,在五尺宽的床上慢慢渗透进去。阿美一手点着烟,一手随手拿起床柜上一只镶嵌她与丈夫林彬声合影的照相框,泪水似乎从眼眶里争夺而出,但一圈一圈的烟雾朦胧地遮盖住她微微抽筋的脸部。与周华分手已是子夜,此时的时钟正敲响二时,阿美想周华应该回到家了,应该和她一样,洗完了澡,带着一身沐浴露的清香走向那张能够祛除疲劳的席梦思。走向那张席梦思后,又应该是什么?是丽丽那一双美丽的秋波深情地望着他,然后丽丽一身美丽的肌肤慢慢地靠向他?阿美想到这些,自己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握在她手中的那只相框似乎也在她身体的颤动中化开来,她仿佛感觉到站在她身旁的林彬声从相框里跨出来,然后走向她的身体,她那赤裸裸的身体,从冰凉慢慢地变成温暖,然后从温暖再慢慢地变成炽热,她想女人的身体应该要有这样的变化。阿美在感觉自己的体热起着循序渐进的变化,仿佛已真正沐浴到了一场久旱的春雨。她躺在床上,将自己一张浪荡的笑脸送向镜子。镜子里反照出她那张浪荡的笑脸,但这样的笑脸却只能反锁在这个卧室安置了整整十年的大橱里,而此时的镜子仿佛已失去了水银系数。等到身体重新开始变得冰凉的时候,阿美才恍然大悟这张五尺宽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而唯一能欣赏她那赤裸裸的身子的,只是一面镜子,而唯一能给她取暖的,只是身旁一只陪伴她多年的、丈夫林彬声曾睡过的枕头。同时,这只枕头也是她与林彬声做爱时的工具,阿美清清楚楚记得一次,林彬声温情地将自己睡的枕头垫靠在阿美的身底下,柔和地对阿美说:“阿美,你有腰椎病,垫靠枕头做事,不会扭伤腰……”此时的天空开始渐渐亮起来,尽管窗帘挡住了窗外的一切,但窗外的亮光仍然努力地射进来,依附在阿美赤裸裸的身体上。阿美仿佛感觉到些什么,她摇着头,带着许些伤感,慢慢寻找自己的衣服,然后慢慢地一件件套上。 周华与丽丽结婚三周年,邀请了一些朋友,在S夜总会开了一个派对。今晚来参加派对的绝大多数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少部分他们夫妇的老朋友。几位香港生意场上的朋友,望着丽丽精心布置的如此老套场面,再看看眼前这些乏味的节目,不觉有些失望了。也难怪这些人,他们这些平时在生意场拼死拼活的人,出席这种私人派对,最好就希望得到一次随心所欲的放松,而现在这么刻板的局面对自己来说,确实难以忍受。要不是大家今后还要在搏死搏活的生意场合作,他们早就想走人了。周华牵着丽丽的手,也有一种举措无所的感觉。他们原想趁这次机会开一个派对,融洽生意场上气氛与朋友之间的信任,而现在却显然是冷清得丽丽的眼泪也快要出来了。突然,在参加派对的宾客里有个声音提议道:“香港现在很流行性派对,在场的朋友是否想即兴模仿一下……”丽丽将手紧张地攥住周华的手臂,害怕地问丈夫,性派对是什么?但随之喷涌而来的摇滚乐,却轻而易举地将她微弱的话音,一下子就淹没在了响亮的刺激里。周华的心神有点恍惚,在骚动与不安的光影闪烁中,他的眼睛一直在寻找着一个人。周华想,如果说有谁能够使今夜这个派对出现奇迹的话,那就只有阿美这个女人了。刺耳的声音继续着,丽丽的手始终不敢放弃周华的手,她的视线紧跟丈夫的视线在人群中不停地搜索,两只手心里的汗已经混合得黏黏的。灯光越来越暗淡,女宾客们身上亮晶晶的裙子在暗色中,一闪一闪,像萤火虫儿般亮眼。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丽丽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滑脱了周华的手,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扑朔迷离的灯光里摇曳。忽然,有一只漂亮的蝴蝶出现在摇曳的灯光里,它优美地在舞台上画出一条弧线,周边闪烁着的裙子在这道弧线中渐渐暗淡下来。丽丽明亮的眸子,始终跟着这只变幻莫测的蝴蝶,不能自主。她想放开喉咙大声地叫:“表姐,我在这里……”可是周围的欢呼声和震慑人心的音乐声,使丽丽无法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哪里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只妖艳而灵动的蝴蝶,让在场的人们情不自禁地挥动起各自手中的扇子,都想去扑打她一下。可惜这只蝴蝶,绝对是一只狡猾的,更是一只变化多端的蝴蝶,她不会在同一支点上流露自己的姿色。当丽丽再次挥动双手,大声叫喊她时,一群男舞伴相拥而上,很快丽丽淹没于舞池里。“朋友们,哈哈……阿姐比阿妹有魅力啊,快都到阿姐身边来吧!”阿美妖艳如蛇地高高举起双手,不停地柔舞挥拍,身体也随之扭动开来。阿美丰满的嘴唇,在她媚眼如丝的喘息里,煽动成了或鼓圆或棱角分明的不同的形状;身上一条薄如蝉丝的裙子,正在那双细长手里慢慢地被优雅脱去;那双好看的凤眼流露出一股镇定自若,一丝讥讽的玩世不恭的神色。阿美额前的一团黄色刘海,仿佛是一团在黑暗中闪着冷光的黄金焰,渐渐照亮出她那副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姣好身段。红色的胸罩和内裤,泛射着柔和光芒的肌肤和曲线圆润的臀部,舞动着被脱下裙子的姿势,以及从她开始发热的胴体上散发出的高档的纯正香水味……这一切的构成,恍若是从遥远的海上生成的一股飓风奔袭,时间突然停止,甚至骚动的人群,身上各自散发的汗水也戛然而止在汗孔中。那夜的派对,使周华在客户们心中的分量,不知不觉中重了起来。圈子的朋友现在都知道他手下有位绝色的女助理。几笔大生意又在周华手中的钢笔尖端下轻而易举地做成。然而,周华手中的钢笔却始终不能放下。有时,他在与丽丽共进晚餐时,手拿着筷子,也仿佛像拿着一支沉重的钢笔,姿势很滑稽,也很别扭。丽丽凑近丈夫的身子,用心良苦地将他手握筷子的姿态加以矫正。可是,下一次吃饭的时候,周华还是回到了原样。周华有时候自己望着手中的筷子,无可奈何地对妻子说,他感到累了。 阿美那天在自己家的客厅里,穿了一套睡衣睡裤接待了丽丽。阿美吸着细长的摩尔香烟,一闪一闪的火光与她指甲上涂满的红色指甲油相辉映。客厅里的立式空调正开着,窗户被关闭得紧紧的,阿美手中那支摩尔香烟,袅袅缕缕地直朝丽丽的鼻孔里钻,丽丽只好掩饰地捂住鼻子却不敢做声。丽丽所在的公司败了,她也失业了。茫然若失地回到家后,她又不敢告诉周华,觉得还是应该来找自己的表姐说说,心里可能会好受点吧。阿美世故地看着这个娇嫩的表妹,淡淡地训导她说,呵呵,这点都受不了,还能干其他事?说完,趿上拖鞋,扭动着身子朝窗户走去。 丽丽环顾阿美客厅的四周,发现表姐夫林彬声遗像就挂在壁炉的上方,空荡荡的客厅有了凄凉的意味。当阿美打开所有的窗,转过身向沙发上走来的时候,丽丽轻轻地问:“你把表姐夫的照片挂在壁炉上,是不是让他永远受不到冷寒?”“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复杂。”阿美剥着香蕉,一只递给丽丽,一只留给了自己,显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我失业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丽丽终于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正在咀嚼香蕉的阿美咽下最后一口,然后把皮搁在烟缸里,望着丽丽哭丧的脸,将自己的身子陷入到沙发靠背里,带着无可奈何的语调说,其实,要说失业,她早就失业了。只是她有胆识和胆量,才没有让自己失去饭碗。“谢谢你……上次……为我突了围。”丽丽仿佛记起了什么,在阿美提到自己胆识与胆量的话题,吞吞吐吐地插了一句。“我不用你谢,我只是想问你,你失业了,那么你能否像我那样,敢闯敢荡?”阿美又点燃了一支细长的摩尔香烟,目光盯着丽丽。丽丽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有沉默。阿美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当她把目光游移到林先生微笑着在看她的遗像前,突然发出一丝悲凉的笑声,林先生他真是个干净的人啊,除了这些家产,其余都随着他走而消失。丽丽害怕地望着阿美激动的神色,轻轻地问:“他带走了什么?”“感情,还有他实实在在的人。”阿美的笑声里流出了泪水,就像看上去干燥,但有时也会在阴雨天渗出水的一段孤木。窗外的风穿过窗帘,飘向客厅的各个角落,丽丽与阿美对坐着。在这个寂静的下午,两个女人在互相读取彼此眼神里藏的内容。 终于,周华的公司遇到了致命的麻烦。这艘负荷的船,无法躲避地遭遇了海底的暗礁。面对手里这份被法院宣告破产的通知书,周华流下了痛心的眼泪。他哪儿都没有去,现在他坐在阿美的客厅里,两人互相抽着闷烟。茶几上,那个白磁烟缸,插满了长短不一的烟蒂,这些烟蒂渐渐地快要溢出了烟缸。阿美吸完手中的最后一口烟,细长的右手自然地伸向了烟缸。不料,这次周华的左手正好触摸到她的右手。阿美突然有一种像被火灼痛的感觉,羞愧中竟有了一份羞涩的表情。后来,她每每想到这点时,自己也觉得很意外。那个大胆豪放的阿美如虚幻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逃逸了。迷漫了整个客厅的烟雾,突然间被欣然而至的呼吸声凝固了,喘息的对流在房间里变得暧昧起来。壁炉上方,遗像里的尊容,仿佛一直沉浸在天堂里的与世无争的快乐中,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早与他无关了。周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阿美,他像一个正在水中挣扎的可怜的落海者,好不容易抓住手中仅有的一根能够使他重新浮出水面的救命草,又怎能让它在眼前无端的消失?他的目光在扣住阿美的目光时,也不时地朝壁炉上的目光投去一瞥。然而,此时的周华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他沉沦和迷醉的肉体,一个让他有在禁忌中犯险的女人……他奋不顾身张开了双臂,迎住了那道耀眼的白光。客厅里,历经了一场鏖战后的周华与阿美,彼此依然粘贴得紧紧的。周华依偎在阿美的身体里,依依不舍地对阿美说,他不想再走出去了。阿美甜甜地笑着说,如果他不想走出去,那就不要走了。反正她手中一串钥匙足以能打开家中的每一道门。在当年举办婚礼的酒店包房里,周华请即将成为前妻的丽丽吃最后的晚餐。一切的布置像家中厨房的摆设,可以让人回味起什么,但丽丽执意让服务小姐站在他俩的后面,以备随叫随到。周华皱着眉,极其不情愿。丽丽说,既然付足了钱,就要得到最大的满足。周华说,“两个人吃饭,无需让服务小姐兴师动众,难道彼此斟酒的能力都没有了吗?”丽丽苦涩地摇了摇头:“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怕付出能力。”说完,她朝窗外望去。周华听后叹息几声,便不无自嘲地笑道:“其实,男人也是人。男人也需要放下肩上的担子去喘一口气。” 丽丽手握着筷子,踟躇了一下,但很快把筷子伸向热气腾腾的盘中,夹了一块周华平日里最爱吃而又最不敢吃的“走油肉”,送到他的碟子中,像妻子对丈夫的口吻,笑着说道:“这块肉的油都走出来了,是很好吃的.” 身后的服务小姐听到丽丽在夸奖这盆菜的味道,也兴趣盎然地插了一句:“先生,你的太太说得很对,‘走油肉’是我们酒店的特色菜,顾客根本不需要承受胆固醇的心理负担。”“可以放下任何负担去尽情地吃?”丽丽显得多此一举地反问道。“是的!”服务小姐很干脆坚定地回答道。丽丽幽幽地看了周华一眼:“你听清楚了吗?”
诗人简介:
陈佩君,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创作。诗,散文,小说均在《文学报》《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劳动报》《都江堰》《新民晚报》等报刊发表。2003年北京文联出版社出版《行囊》诗集。2008年获上海市五一文化散文金奖。2008年获北京文学散文三等奖。2013年完成长篇小说《老城厢》2017年与丹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签订改编电视剧合同。2016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诗集《魔都咖啡》。2017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无法刹车》长篇小说。现在是自由撰稿人,为各大企事业单位文案宣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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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大奖赛征稿启事
为繁荣文学创作,培养更多的文学新人,讴歌新时代精神风貌,本次大赛主题不限,风格不限。参赛作品内容要求阳光向上,具有正能量,即日起面向全国征稿。
一、 主办单位:宁安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二、承办单位:宁安市作家协会、宁古塔作家网、宁古塔作家
1、组诗不超过5首,总行数不超过200行;散文诗不超过1000字。每人限投一次。古体诗词,5首不超过100行。散文、随感、小说七千字内。小小说1——3篇。
诵读参赛作品:音频1——3篇或首。
摄影作品5幅,手机拍摄或相机拍摄都可以。
本次参赛题目自拟。
2、文责自负。要求参赛稿件为未在纸质媒体上或网络平台发表的原创作品,非原创和抄袭稿件,一经发现或举报属实,取消其参赛资格。
3、此次来稿由《宁古塔作家》和《宁古塔作家网》编辑部负责收集整理,所有稿件需注明作者真实姓名、单位、性别、年龄、地址、邮编、电话号码、微信号。参赛者请添加金波总编的微信便于联系。13945316144(白狐金波)
4、在2020年《宁古塔作家网》和《宁古塔作家》发过的稿子,都可以作为2020《宁古塔作家网》年度文学奖参赛稿。参赛者请联系总编金波重新编辑刊发。
5、凡参赛作品的使用权归《宁古塔作家网》《宁古塔作家》,请自行保留底稿,未入选作品恕不回复。
三、评奖方式:
每位入选作者的作品评奖以专家评审加网络微信阅读点击量和赞赏综合评分,每篇入选作品阅读点击量不低于500人,赞赏超过20人才有最终参与入围评奖的资格。阅读点击量不够,可以用:点在看送两个阅读点击量,赞赏50元送200个阅读点击量。最终以综合方式评选而定。本次活动无稿费。所得赞赏及友情赞助费用,全部用于本次大奖赛活动。
四、投稿方式:
本次大赛只收电子稿件,请在来稿注明“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大赛字样,大赛专用邮箱:jinbo1974@163.com或直接发往总编金波微信(13945316144)
五、征稿时间:
2020年5月26日至2020年10月30日(以发送邮件时间为准)。
六、稿件评选及奖项
1、专家评审委员会将评选出一、二、三等奖及优秀奖。具体为网络人气阅读量+赞赏+赞赏总额:
一等奖5名(获奖证书)
二等奖7(获奖证书)
三等奖11(获奖证书)
优秀奖30名(获奖证书)
2、获奖名单将在相关网站和《宁古塔作家网》和《宁古塔作家》进行公示,公示结束后,产生最终获奖结果。
3、所有获奖者均颁获奖证书。
七、其他事宜:
1、欢迎赞助商友情赞助,同时也欢迎作家、诗人、以及摄影家们的个人赞助形式。本次活动所得赞赏及友情赞助费用,全部用于本次大奖赛活动。
2、本次大赛最终解释权为,宁安市作家协会、宁古塔作家、宁古塔作家网,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大赛组委会。
2020年5月26日
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大赛组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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