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笺文学】小说:祖历河传/颉文静

第八篇
小时候,每逢过年都会杀年猪。那些年刚分到户,很多人还不是很富裕,杀了年猪就会比谁家杀的猪膘肥,如果杀的猪膘有大人的五指厚,大家就会口口相传,赞不绝口。那时候邻里乡亲都很和睦,杀了猪都会挨个叫去吃肉,而且那时候杀猪都很团结,只要杀猪,大家都会互相帮忙,我们族里一共七八家,我的小叔叔是杀猪匠。每年杀猪我们几家一块儿杀,有时一天杀一个,有时一天杀两个,那时候杀猪没有大铁锅,找个大一点的缸,土地上挖个坑,把缸栽进土里,周围再围上土踩实,这样烫猪的时候就稳当一点。猪杀死之后,第一要拔猪鬃,拔猪鬃是杀猪匠的工作,他在猪鬃上摸上猪血,一撮一撮往下扯,鬃拔完之后开始往猪腿上绑绳,因为烫猪的时候两边要人扛在肩上抬着烫。如果是大铁锅可以直接放里面,但缸口太小,得先烫头或屁股,或先烫屁股再烫头,一下子塞不下去。猪腿上绑上绳,找根木棍,两三个人分两组,两头抬着上上下下冲烫,那些年杀猪烧水是在锅锅灶台上烧的,水烧开之后先加半桶凉水,再一桶一桶往缸里倒,刚烧开的水怕太烫,加凉水减温,以防把猪皮烫熟了。猪烫好后,把猪横放在缸口上,大家七手八脚都过来拔毛,有的用手,有的用搓毛石,那种场面真让人好怀念……
  每年杀猪,我们都会用猪血压血面,压好的血面烧一锅开水,凉一大案板血面,再炒上几个家乡的杀猪菜,凉拌一盆猪肝猪肺猪心,满满都是家乡的味道,也是我一生无法忘记的家乡味。
  那些年每年大年三十,乡亲们都会挂高灯,那时候没有电,就只有煤油灯,蜡烛也是自己用蜂蜡制做的,父亲那时候可是制蜡烛高手。那时候年幼不懂挂高灯的意义,现在细想应该是吉星高照吧,凡事都图个吉利。我们家的高灯都是我和姐姐自己糊的,用竹子做的架子,用白纸糊上,再贴上我和姐姐自己剪的各式各样的窗花,再找些彩色纸剪些细条,粘在灯笼的底下,就像五彩的裙裳好看极了。在靠大门的一角,栽一根长木杆,再把灯笼挂上去,一股浓浓的年味飘向天际。
  每年大年三十,家乡的习俗还有跳火堆,大家找七八堆柴,十多家聚一起,把火点上,再放几个大炮,大家在火堆上跳过来,再跳过去,那时候真高兴。那些年我的太奶奶还活着,大年三十大家都不睡觉,说是陪先人,因为大年三十我们会把故去的先人接进家门,摆上香案,再摆上供品,会把他(她)们供奉一天,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把她(他)们灵牌送出去烧掉。那时候送先人我们亲方十多家都是在一块儿送的,因为我们家族人丁旺,人很多,要跪一大片,一时间火光冲天,炮声不断,过年的气息笼罩在故乡的天空。
  小时候虽然生活困难,但过年很快乐,很幸福,每年过年还要贴对联,贴上对联,年味会更浓……
第九篇
  
轻飘飘的旧时光,充满思念。四十年后当我提笔抒写童年的辛酸,每一个字都满含泪滴,每一串回忆都在滴血,滴血的往事让我悲痛,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记得妈妈去世的那天,虽然已经是盛夏,但那天天气灰沉灰沉的,没有一丝盛夏的燥热,更没有盛夏的绚丽,只有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在故乡的天空中。妈妈去世的那一年,我们庄上一共去世了七个人,所以整个村庄就像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阴云,冷凄凄的。妈妈是下午三四点去世的,那天大哥二哥都神情坚张,二哥还在哭,大哥跟父亲他们在给妈妈穿衣服(寿衣),妈妈因为卧床几年了,她身上都肿的吓人。我无意中跑到妈妈睡的小窑门口,妈妈看到了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父亲:“不要惹我的狗娃(方言:我的宝贝)……”。我满含眼泪跑到了厨房,偷偷擦掉了眼泪,这是妈妈留给我记忆中最无法忘掉的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大概下午三四点钟,妈妈的遗体被抬到上房(主房)的炕上,二哥用手指头在妈妈的鼻梁上从上往下一遍一遍刮,我不懂什么意思,只是站在旁边看。妈妈重病期间不住在上房,而是在我们家的小窑洞里,小窑洞里有一个小炕,冬暖夏凉。以前生活困难,盖不起房子,都是用土坯子砌的土窑,父亲是砌窑高手,可惜这种手艺没能传下来。
  妈妈的遗体又从炕上挪到了地下,我的妈妈去世时,我的太奶奶,爷爷奶奶都活着,按习俗正堂是不让放的(妈妈的遗体),所以只能放偏堂。妈妈去世后,她的脸腊黄腊黄的,身上肿的都没法看,脚上穿的还是她生前穿的破布鞋,因为脚肿的太大了,寿鞋根本按不上,就连旧布鞋都穿不上,只能用剪刀把鞋面剪开匡在脚上,再用细麻绳绑上。妈妈去世时,因为有几个老人都健在,按习俗她去世时鞋上头上都带着孝。为了防止妈妈的嘴张开,她的下巴底下放着一个鸡蛋,脸上用黄纸沾酒贴上。烧纸的时候哥哥姐姐都在哭,我一脸茫然,跪在妈妈头顶,仔细看着哥哥姐姐们。
  时光匆匆,往事历历在目,转眼我已经上了三年级,妹妹(五叔叔的女儿)虽然比我早上一年学,但被我追上了。记得有一次早上去学校,那天早上我去学校最早,别的同学一个都没有来,我走进教室,看见我的课桌上放着一本同学的语文书,我四下一看没人,就悄悄拿起书装进自己的书包,这也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拿别人的书。同学们也陆陆续续都来了,那个丢了书的同学也在满教室找书,他问遍了同学,我也假装不知道。待会儿老师来了,他找不到书就报告给了老师,老师让同学们把书全掏出来搜,我一听慌了,悄悄把他的书从书包里掏出来放桌厢里,只拿出了自己的书,所以老师没有发现。中午放学,我临走时,把那本书随手塞进了另一个同学的桌厢里,中午吃过饭回到教室,那位同学很诧异的拿着那本书问同学和老师,老师和同学也没有过多逼问,大家都认定是那位同学偷拿了同学的书,那个同学也百囗难辩,最后只能屈认。这件事就像一把刀,割的我的良心好痛,如果不是我贪心,如果不是我胆小,他也不会替我背黑锅。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真诚的向他说一声对不起,我也愿自己勇敢的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以此洗清他的嫌疑。
  三年级中期考试,我也是班里的第一名,那一次学校发了奖状,发的奖励是一幅红梅画和一支黑色的钢笔。从此,我也有了自己的新钢笔,以前用的都是哥哥们用旧的笔,我拿着自己的新钢笔写字,别提有多高兴了……
第十篇

记忆惊艳了时光,当我们走过了那段平凡,提笔回首时才知那些平凡的昨天,却成了记忆中最美的画展,儿时的梦想总是很纯真,很简单的精彩瞬间。
  妈妈刚去世的那年,因为我年幼,总有很多父辈爷辈的乡亲们碰见我嘘寒问暖。我记得小叔叔特别疼我,那时候,他们家如果杀猪杀鸡,只要吃肉小叔叔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叫我,把我叫过去他宁愿自己不吃,自己碗里的肉总要挟给我几块。小奶奶其实很小气的,小爷爷也比较小气点,但小时候他们都倾其所有给我最好的。小爷爷没有儿女,因为小奶奶不能生肓,小叔叔是爷爷最小的儿子,也是父亲的亲弟弟,是过继给了小爷爷的。
  记得要上学那年,上学穿的新衣服都是小奶奶缝的,小奶奶手巧,也会点裁缝,她的千层底鞋子做的很漂亮,特别是纳的鞋底,针线很密很整齐。所以小叔叔的过继也让小奶奶小爷爷有了生活的乐趣,也许是血源的关系吧,小时候小叔叔对我特别照顾。
  记得还有一次,我和姐姐到大山的地里去扁豆田里除草,那个季节正是豌豆结角的时候。满山的豌豆田,那天姐姐嘴馋,跑到隔梁的豆田里摘豆角吃,隔梁其实只隔了浅浅一道沟,几步就能跨过去。姐姐摘满了一肚兜(把衣服塞进裤腰里),她两只手抱着满怀的豆角,急急往回跑,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只狼盯上了,狼尾随姐姐而来,我专心除草,没有注意到这些,山梁高处的小叔叔小婶婶看到了这一切。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我和姐姐领着家里的狗,但他们越看越不对劲,小叔叔急的从山顶上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狼是个很聪明的动物,它听到小叔叔的吼声,转头走开了。事后听小婶婶说,那只狼坐在我和姐姐旁边好长时间,它悄悄地蹲在一边,也许是在找机会下口,幸亏是小叔叔他们及时发现了,如果那天没有别人,我和姐姐会被狼吃掉。
  那天我和姐姐除草的那道梁很宽很长,小叔叔他们家的地在山梁最高处,我们家的地低一些,登高望远,那天如果不是小叔叔站在高处发现了这一切,我和姐姐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婶婶每每说起,她都为当时的危险捏了一把汗。
  以前我们的大山里有很多旱田,光我们家的旱地就有十多亩,最远的旱地,从早上四点起来,走三四个小时才能走到地里,走到地里时太阳已经一个多高了。那些年故乡的大山里会种很多庄稼,特别是到了夏天,地里的豌豆就会结满豆角,扁豆也尽情地展放自己的魅力。遇上雨水好的一年,旱地里的麦子齐腰深,豌豆、扁豆更是结满了豆角,生上一堆火,拔上一捆麦子烧着吃油香油香的,摘几捧豆角,再拔几束扁豆放进火里,吃起来一股豆香滋润心田。在那个年代,烧麦子吃,还有烧豆角,煮豆角,煮扁豆角,炒扁豆角吃都是家常便饭,但现在种的人少了,生活也好了,但生活单调,没有趣味。那个年代生活虽然苦,但生活丰富,五谷杂粮百吃不厌,真的好怀念那些平凡的,简单的、快乐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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